幽窗夜

梦境

云朵打碎了夕阳,碎成了一片一片,像绚烂的镜子,反射到了少女的面庞,将本有些粗糙的毛孔收缩起来,开了磨皮一般美丽。风抚摸过她的发丝,轻轻揉过那挑人心弦的尾,似弹奏竖琴,为这生命填上最后的乐章。忽而,弹琴人有些暴躁,少女伸出手来,感受它的怒火,自小她就明白,自然,是有灵魂的。此刻,她变为一只蝴蝶,浮游在空气中,光与温暖从四肢百骸溜走,只留下狂烈的风,唱响奏歌,它让世界颤抖,让树木摇动。手指间流过的,是年少的懦弱,她是一滴水,落到海中。

落叶归根,她从水中诞生,也从水中结束,只不过那时的她还有力气哭啼,现在的她早已想忘却世间的一切。只专注于自己的少女并没有注意到水很冷,渐渐的,温暖起来,也许是身体适应了水温,也许是肺中早就充满了水,她已经和世界上最温和的事物结合在了一起。气泡抚上了她的身体,安抚这个糟乱的心。

这只像手弹过的琴,只是形成了这美妙的一切,谁又在意掉在地上的灰尘呢。

“好了,醒醒,醒醒。”

是一阵好听的女声,和风铃差不多吧,温和得正正好好。

晴天睁开眼睛,有些警惕地观察这个白色的空间,只有格子,她坐在地上,身旁只有一团小小的蓝光。晴天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本能地愣了愣,身上也没有湿的地方,清清爽爽,这片空间,好像只有她和这光。

“你好…是你叫我吗?”

晴天迟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本身在口袋里的手机也完好无损地放着,还能开机,她咽了咽口水,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别紧张别紧张,是我。”

那团蓝光解释道。

“你等一下,我换个方式和你说。”

那团蓝光放出光芒,那光芒很温和,完全没有刺眼的感觉,晴天也没有闭眼,她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从小对生物学有兴趣的她自然觉得这是世界奇观。

那光团分裂开来,不断相互挤压,最后成为一个四肢健全的人儿,一头长发及腰,好似那蚕丝,轻盈柔顺。好像这个白色空间就因为她的出现而变得熠熠生辉,如沐春风。晴天看到这个女孩子,失了力,想要站起来好好看看她,却还是被那双如蛋白的小手扶了起来,多柔软啊,上面没有一丝多余的伤疤,就是从二次元走来的人吧。她们的身上,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黑色校服,同样的鞋,但是晴天却认为自己不及她半分。

“晴天,晴天,你怎么了!”

那个女孩有些害怕,刚回到这里的她不希望自己再次失败。当然,对于她来说,晴天是最重要的。

好一会,晴天才从直直的眼神中回来,她有些羞愧,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出了丑,看人家还看到发愣神,实在是对于美丽姐姐的大不敬。

“抱歉…你好,我叫晴天…那个你好漂亮。”

晴天一见到漂亮的人就容易嘴发糊,这不,直接把心声说出来了。

“谢谢你,还有,我知道你叫晴天哦。”

晴天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一万只羊驼跑过,都快要跳出来。但是那个女孩却落落大方,笑起来没有法令纹,只有满满的善意。高挺的鼻梁,恰到好处的鼻翼,这简直就是晴天心目中最闪亮的一颗星啊。

“晴天,你好呀,初次见面,我叫夏雪哦,以后你就叫我小雪就好啦。”

夏雪拍拍晴天,示意她不要紧张,但是社恐的晴天早就害怕得不行,要不是夏雪声音和她有一种说不出的契合感,估计晴天都能当场跑远。晴天的脚趾一下一下抠着地,努力地搜索词库想要和夏雪搭话,却发现自己好像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一句“我应该说什么。”

“没关系晴天,”夏雪胡撸胡撸晴天的头,像个大姐姐,莫名的安心呢,“你不用回答我,只要说是与不是,或者点头摇头好吗?”

“不好!”

晴天才不认同这种不相信她的说辞,什么嘛,绝对不可以被第一次见面的人看扁,就算是努力装也不可以。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

夏雪更是没话说了,晴天太倔强她是知道的,这么看来好像所有的行为都说得通了,夏雪也觉得晴天实在可爱,不由得笑出声来。

“噗。”

“你笑什么嘛!”

晴天有些小小的生气了,怎么可以一上来就笑话别人,很不礼貌的好不好嘛。

“别生气别生气哦,我可是好人!”

夏雪笑意更明显了,晴天也不想和她继续争辩下去,为了节省时间,她索性问出自己的疑问。

“我不是死了吗?”

突然正经的气氛让夏雪有点缓和不过来,不过她好像早有准备的样子,竟然比正常人更快地结束了没意义的笑,顺便从身后拿出一卷纸轴交给晴天。

晴天半信半疑地打开它,里面一上来就是什么时间粒子波动产生裂缝创造了空间这些玄乎其玄的东西,相信科学的晴天表示并不想看下去。

“那我就给你讲讲吧。”

晴天知道自己站着听很有可能累到自己,所以小懒猫就坐在地上,学着动画里的人物抱着腿,却发现自己肚子上的肉被挤压得好难受。

要是没有肉就好了。晴天总是那么想。

夏雪看晴天适应地这么快,自然高兴,她扬了一下自己漆黑的瀑布,也跟着盘腿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没有家长,没有别人,就咱们两个,实在是太好了!”

说着,夏雪就伸了伸懒腰,给自己做了小小的拉伸,张嘴打哈欠把晴天也传染了。晴天和夏雪都流下了眼泪。其实对于晴天来说,父母并非坏人,他们爱自己,可能就是因为年龄差太大了,所以总是聊不上来,不过晴天愿意改变。

但从小到大,晴天经常因为这件事被别人认为是哭,还矫情,可吃了好些的苦头,有的时候总是抱怨妈妈给她了一具爱流眼泪的身体,不过看到能有人和自己一样,自然是认为自己得到了救赎。

夏雪看到了晴天的喜悦状,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呢。

“就只是时间粒子波动,你就记住这个就好,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就可以开始穿越了呢。”

“什么穿越?”

晴天一脸的迷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刚死完就穿越,难道还要写游记不啦。

“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帮助过去的你,你也有很多没做成或者至今很难以忘记的痛苦回忆吧,我是说,我很抱歉…”

夏雪自知说了不好的话,连忙道了歉,但是抵不住晴天的泪点实在是低,那些被冤枉被伤害的瞬间立刻涌了上来,像洪水猛兽一般将她吞噬,只是觉得鼻子好酸,心脏被掌握的那种痛,脑袋也开始不由自主地涨,白色空间也开始崩坏,每个地方都开始扭曲,原本安静祥和的伊甸园逐渐变成了黑色的地狱,瞬间地上就开始涌出一股股岩浆,但此时的晴天似乎感受不到,只是觉得悲伤,她的身体发抖地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滑下脸颊,滴到地上便会给地面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洼。

“晴天!别害怕!你可以的!深呼吸!”

晴天捂住了耳朵,凭借本能开始大口呼吸空气,却发现越来越多的回忆开始涌入,夏雪见情况不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把身旁已经快要掉进深渊的晴天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宝贝~快睡~我们一起入梦乡~睡吧睡吧…”

摇篮曲似乎是晴天的钥匙,它关闭了晴天激进的情绪,她像妈妈一样抚平了孩子的衣角,轻轻地,轻轻地,风吹了进来,空间恢复原本的模样,甚至生出了花朵和草地,软乎乎的草像毛毯,给脆弱的晴天更多的慰藉,小小的青草是按摩的手掌,缓缓揉过身体暴露在外的部分,空间里充斥着晴天的心跳声。

“这孩子,比我适应的快…”

夏雪悄悄地,在和谁说话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晴天揉揉眼睛,看到了没见过的世界。

“这…”

“托你的福,这个空间变得生机勃勃,趁着这个好兆头,我们快些开始吧。”

“嗯,好。”

晴天还是有些懵,可能是哭完的后遗症,精神分裂的她总是在哭后变得幼稚,现在强行扭转这个规律,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是夏雪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早点完成这件事。

“我接下来会带你去到过去,你会扮演你班级转学的同学,绝对不可以让那个时间的晴天知道你是她的未来。”

夏雪没等晴天回应,闭上眼双手合十,一阵风吹过来,将地面上的灰尘都有些带了起来,晴天捂住了眼睛,再睁眼,就是学校了。

还是那么阳光明媚啊,鸟儿啼叫夏天的汗水,三只小鸟娃聚在一起,不知怎的,其中一只飞走了,它们长得好像。晴天对于再次回到的这所小学印象不错,但是也是在这里,她被欺负地最彻底,这也算治标又治本。

“emm,八班…八班…在这里!”

晴天特意等到打铃了再进去,她不知道此时的“她”的座位,要等大家都落座才可以确定自己的位置。

“好了,夏雪同学,赶紧回到座位吧,马上就要上课了。”

晴天听到愣了一下,夏雪…这不是那个光团的名字吗?难道她也来了?没人啊。难道…我自己是夏雪?

“夏雪,你干什么呢!回座位去!别影响大家上课!”

是班主任的声音,听得出来,有点愠怒了,晴天赶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回去。这个桌面…还挺工整的,看来我扮演的孩子是一个挺可爱的孩子。晴天这么想。

晴天看到板书上面写的是…三好学生评选!这,这不是…那个被崔聪打的那一天吗!不行,必须阻止他。

“大家,今天评选三好学生,去年已经得过的不用再上来了,这次再评选一个作为新增的校级。我看谁上来写票。”

老师每次都会找一些做得端正的孩子,毕竟现在是三年级,老师还是像看小孩子那样看着班里的同学们。晴天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并不想去上面写票,毕竟要被全班同学注目不是一件好事,但因为老师的提醒还是比平时谨慎了些,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选上去写票,然后就是…

“晴天,你来写票吧。”

晴天差点就站起来了,但是她也自觉不好,如果让当时的晴天上去了,后面的事情就是蝴蝶效应的文章了,绝不可以。但是要不要阻止呢,作为一个刚刚转学的学生,这么做是不是不好啊。

晴天就这么纠结得让“晴天”上去了,自己则因为社恐没有敢和老师说,晴天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可恶啊,后面不好办了。

崔聪在后面怒目圆瞪,他立即说了句“老师,我看晴天也没坐那么好,凭什么让她上去。”

“晴天”本身认同这句话,她也不想多事的,也碍于老师,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走上了讲台。崔聪从笔袋里拿出油笔,黑色的痕迹在“晴天”的衣服上晕染,汇聚成一只大大的乌龟,崔聪复仇似的抿嘴不做声,虽说中国人闷声发大财,但这种事情倒是为人所不齿。

讲台上的“晴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晴天清楚地记得那时候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毕竟崔聪有些刁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找过好几次的家长,却还是没有成效,到后面他转学了,这件事才落下帷幕,晴天也只能是幸运,不然她不知道这六年还要受多少委屈。

无聊的时间总是漫长的,而晴天就看着坐在旁边的崔聪,在“自己”的衣服上画画,真的是,抽象派都比他画得形象。晴天恨不得自己一拳打上去,给当时的自己出气,想想归想想,她依旧没有那个勇气,看来就只能在后面被打的时候下功夫了。

“啊!崔聪!是不是你!”

回来的“晴天”发现自己的校服上面一堆不洁的痕迹,她甚至都不想碰那个校服一下。

“你又没有证据,我怎么可能画你衣服,你有毛病吧!”

崔聪站起来,本身他就比同龄人更胖更壮,他歪着头瞪大眼睛,盯着晴天快要哭出来的脸,那满身的肉给晴天要是来一下,幸好那时候的自己没有太惹怒崔聪,不然绝对得不到好果子,不过这一次,晴天不会再退缩了。

“老师,我看到了,是崔聪。”

作为夏雪的晴天本能地站出来,那时候的她知道,肯定有人看到了,但是就是不承认,现在,她绝不允许让她“自己”孤立无援。

“行,你等着!”

崔聪在老师面前不敢放肆,但是私底下可不是,刚出社会,还保留着善良,那应该说是懦弱吧,不敢主动教育孩子,只有家长找上门才会老老实实地找家长。

老师也没有多管,晴天知道,马上事件就要迎来高潮部分了,要好好准备啊。

云朵把太阳遮住了,最后一节课也终于落幕,高大的影子挡住了两个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子。

那一声好像是冲着身后的孩子去的,恍惚一梦,晴天没有像当时那样闭眼,而是正面接下,崔聪见晴天如此,怒火更上一层,两只肥油铺满的手打到了晴天的肚子,“晴天”有点害怕,但她不敢出声,她庆幸有人帮她接下了这一拳,但是这个同学,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呢。

“崔聪你干什么!”

晴天用了这具身体最大的力气,与崔聪厮打起来,她知道以暴制暴不好,但是对于这种听不进人话的人来说,只有暴力,才能让软弱的自己有生存的一席之地。

崔聪浑身都肉附着在晴天的身上,令人作呕,尽管她没有身材歧视,但是在充满恶意的人的身边,总是让人不舒服的,何况崔聪还不断喊叫,还有口水喷出来,要不是现在在打架,晴天真的想好好洗个澡。身上都是两个人的汗水,夏天的艳阳让他们每个人都很燥热,

“没事的,晴天,我不会让他打你的。”

晴天小声地对“晴天”说,她从小到大没有保护过谁也没有被谁坚定地保护过,这次,两个梦想一次实现。

晴天的手臂被反剪过去,剧烈的撕裂疼痛让她没办法坚持,但身后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她有岂能退缩。

“啪”

一声清脆的声音惊了窗外的鸟,三只小鸟都分开了。耳光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崔聪脸上,留下浅浅的红色印记,在浅棕色的皮肤上并不是很明显。

崔聪大哭起来,引来了老师,为什么刚才打架的时候老师没有出现呢,晴天好想让老师阻止,这样她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

老师跑进来,把崔聪抱到怀里,完成了任务的你自然是来到窗户边,跳了下去,眼睛一闭一睁回到了白色空间,却不见夏雪的踪影。而过去的时空,他们全部忘记了夏雪,好像根本没这个人,只有“晴天”记得,那个保护在她身前的影子,这是她的秘密。

晴天看到空间内有一张纸,随后打开,一阵白光,晴天睁开了眼睛,她在投河之后被救了起来,妈妈守在病床边,见晴天清醒,她抱着晴天就开始哭。

“你个死孩子,你知道妈妈多想你吗!”

多年之后,时空机出现,晴天作为研究者自然开始实验,时间粒子不稳定,晴天回到了那个空间,依旧是一片繁荣景象。

一个人形状的物体从空间中凭空出现,落到地上,那些花草也随之消失,待那人清醒。

“你好,我叫夏雪。”

而白色空间外,一个熟悉的影子离开显示屏前,显示屏里,是晴天和那个孩子,夏雪走出实验室,交代给身边的实验员,

“实验体568号成功,通知下去,实验可以继续进行了。”





评论